■石家庄市救助管理站“护航员”今年已送401人次回家

 

■总行程31万多公里，相当于绕地球赤道近8圈

 

《1435公里 石家庄“亲人”送流浪汉回家》追踪

 

17年后，罗雪洋终于回家。而在石家庄救助站内，还有大约150名“罗雪洋”期待着这一刻。2019年，石家庄市救助管理站的“护航员”已送401人次回家，总行程31万多公里，相当于绕地球赤道近8圈。这些成果得益于站里工作人员多年磨砺，练就的“神探”潜质。他们说，与流浪者同行，要具备“四心”，职责内尽职，职责外尽心。

 

□本报记者 苗静 南开宇

 

罗雪洋病情反复揪人心

 

截至12月4日，罗雪洋已经回家快半个月了。石家庄市救助管理站的工作人员依然惦记着他。然而，最新传来的消息让他们有些担忧：离开生活了7年的熟悉的环境，以及熟悉的人，加之治疗中断，回家后的罗雪洋状态不佳。他要么躲在屋内一言不发，要么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大喊大叫。家人正在想方设法跟他交流，给他关爱。

 

在救助站，目前有约150名滞留者，期待着能像罗雪洋一样回家。救助站的工作人员想尽办法帮他们寻亲，把自己练成了“神探”。

 

大海捞针，为受助者寻亲

 

“你家附近有山吗？”“有。”“有水吗？”“有。”“山在哪边？水在哪边？”“山在中间，四周全是水！”“你是住在……岛上吗？”

 

这是石家庄市救助管理站的工作人员与精神异常的受助者之间的对话。工作人员每天要从中搜寻、归纳线索，为受助者寻亲。哪怕是只言片语，他们也能大海捞针，找到一个详细的地址。难怪有市民称他们为“神探”。

 

滞留在救助站的受助者目前约有150人，这个数字随时在变化，因为每天都会有人住进来，也会有人返乡。这些受助者中，有至少七成患有精神方面的疾病，还有一些人有心理问题。通常，工作人员会先通过各种渠道帮他们寻亲，比如公安网模糊搜索、全国救助寻亲网、人脸识别系统以及联系社会公益组织等。如果这些都没结果，就只能采取最原始的常规问询方法了。

 

很多精神异常的受助者经历过不幸或者遭受过打击，本能地封闭自己，很少开口。这个时候，就得先取得他们的信任。救助二科科长盖瑞军说，他和同事们都是真心实意地尊重这些受助者，而这些受助者也能感受到这份尊重。相处时间长了，有些人就愿意说话了。通过口音，工作人员能大概判断出来他是哪儿的人。大家听惯了天南海北的方言，也练就了“听音识人”的本领。

 

常规问询可不像聊天那么简单。通常工作人员3人一组，一人“主聊”，另外两人拿出手机，打开搜索网站和地图“严阵以待”。一旦受助者说出一个地名或其他线索，就赶紧搜索，再根据搜索结果继续询问。一些比较大众化的地名，尤其是村名，能显示出好几页搜索结果——全国有成百上千的村子都叫这个名儿。手机或电脑上满屏的地名，经常让大家看得头晕脑涨。然而这还不算什么，更让人无奈的是聊了两三个小时却毫无所获，且这种做无用功的情况经常出现。

 

有些受助者极少说话或者声音特别小，工作人员就给他录上音，然后反复听录音或者发到群里求助全国各地的志愿者。判断受助者是哪儿的人，还要结合他的饮食习惯、穿着打扮等。比如曾有人说他以前常吃海鲜，吃个头儿很大的海螺。工作人员就判断，他家离海不远，还是比较靠东的海边。在救助站工作年头比较长的人，对全国各地的行政区划、物产习俗等都比较了解。这些，是“神探”的必备技能。

 

都是可怜人，打心眼儿里想帮他们

 

问询中，有很多因素会干扰工作人员的判断。有些受助者的思维是极为混乱的，对自己的流浪轨迹描述不清。工作人员最怕的就是，明明已有七八成把握了，胜利就在眼前，却要全部推翻重新开始。每到这个时候，大家就特别沮丧难过，但也没办法，只能互相安慰。

 

如果确定哪位受助者的家乡高度疑似某地，工作人员就开始联系当地。比如有30多个“黄岭村”，就挨个儿打电话，逐渐缩小范围。大多数时候，当地相关部门工作人员态度都不错，积极帮忙询问。但也有个别地方不愿配合，一句“不知道”或“没这个人”，就挂断了电话。工作人员虽然心里窝火，却从不放弃。“也许下一个电话就能联系到受助者的亲人，也许他们已经望眼欲穿盼了很多年！”救助二科工作人员张凯说，流浪者都是可怜人，大家打心眼里想帮他们。这条路不通，就换一个渠道联系，实在不行还可以求助当地的志愿者。

 

联系到受助者的家人以后，还要再次甄别确认。如果无误，受助者就可以回家了！每一次寻亲成功，救助站的办公室都是一片欢呼。

 

有些受助者在救助站一住就是几年甚至十几年，在这期间，工作人员一直坚持为他寻亲。不久前返乡的丁振举，就在石家庄的救助站住了整整12年。其实，这些受助者在救助站能得到很好的照顾，工作人员为什么还要如此费力地为他们寻亲呢？

 

盖瑞军有个习惯，每次到受助者的宿舍问询，都会在那里转上一圈儿，跟所有人都打个招呼。这些受助者，见面说的第一句话永远是“回家”。对回家的渴望，从他们的眼神中也能感受得到。“他们都经历过颠沛流离的流浪生活，在救助站虽然能吃饱穿暖感受到关爱，却终究不是他们的家。”盖瑞军和同事们都觉得，回归社会、享受亲情，他们的余生才会过得更好。

 

为人寻亲是份良心活儿 必须要具备“四心”

 

在石家庄市救助管理站的几个办公室里，不时能看到一些锦旗或感谢信。桌子上还放着辣酱，而盖瑞军办公室里甚至还有一张小床，床下摆着两双鞋。“我们经常加班，有时太晚了就在办公室睡，夜里饿了就泡个方便面……”盖瑞军说，工作可以说永远干不完。用他的话说：“这是份良心活儿。”

 

干了这些年，盖瑞军和同事们总结了一些经验教训，他们认为，如果真的想干好工作，必须要具备“四心”，即：热心、耐心、恒心、爱心。

 

盖瑞军解释说，这份工作需要热心可是真的。为给受助者找家，你试着与他交流，可说了一大堆，他根本不理你，而且还要反复去问去聊。所以说没有热心的话，坚持不下去。

 

而耐心更重要，有一些精神有问题的受助者会对你横眉怒目，恨不得给你一巴掌。“我们曾经多次碰到去沟通时，说半天对方回你一个字：滚！”盖瑞军说，因此你要没有耐心，你也不可能会每天去找他们唠嗑儿，去聊就要有被骂的心理准备。

 

说到恒心，则是因给人寻亲找家需要持之以恒。经常是做了大量工作却没有进展，或有了进展最终发现出现问题，需要全部推倒重来。他们说的只言片语里，有可能会有一点点有用信息，也可能聊几天什么有用的内容都没有。甚至可以说像在大海里捞针，一个地名，网上一搜成百上千，你需要挨个儿去对去分析，去找人讨论。这就要求这些工作人员必须要有一份恒心、毅力。“我们都很自信，也经常自我鼓励，因为我们相信会成功，我们有信念，一定能让他们与亲人团聚。”盖瑞军说。

 

这些受助者因各种原因无法得到家人的照顾与爱。因此，有爱心就成了做好一切工作的前提。是爱让大家更努力。盖瑞军说，救助站所有工作人员都需要参加护送任务，一年几百名受助者返家，一年里总有人在路上。大家相信付出肯定会有回报，这份回报就是他们能重新被家人呵护、关爱。

 

截至11月底，2019年石家庄市救助管理站已经往省外和省内护送309人与其家人团聚，而在石家庄地区也护送了92人回家。这些人中涉及全国近20个省份，数十个城市地区，护送路程达31万多公里，全站工作人员护送的行程相当于绕地球赤道近8圈。

 

采访中，这些工作人员与记者聊天时也说到一个梦想。他们说：“尽自己最大努力，终有一天，我们会让这些受助者都能回家……”